朱文立:重续失传800年的汝瓷文明
                                                            ·张玉树
      

宋代五大名窑分别是汝官窑（简称汝窑）、北宋官窑、钧窑、定窑和哥窑。其中，河南古汝州的汝窑所烧造的汝瓷以其奇特的艺术魅力独占魁首。然而，具有如此艺术魅力的汝瓷却经历了多舛的历史命运。汝瓷烧造于宋哲宗元年到宋徽宗建中靖国（公元1086-1101年）的15年间。在这短短的历史瞬间里，汝瓷文化经历了巅峰的发展状态，同时也品尝了因战乱带来的灭顶之灾。由于汝瓷的烧造被宫廷垄断，再加上战乱中朝廷将官窑捣毁，在南宋时，汝瓷已经成为稀世珍品。

后来到了清康熙、乾隆年间，瓷器烧造蔚然成风，大规模的仿制使南宋官、钧、哥、定四大名瓷重回人间。但由于汝瓷的独特烧造技艺难以仿制，800多年来，虽然海内外陶瓷艺人呕心沥血，仿烧不断，但终因不得其秘诀而未能成功。因而世人有“造天青釉难，难于上青天”的说法。世界上现在仅存的汝瓷不足百件，分别收藏于故宫博物院、上海博物馆和台北故宫博物院等地，已成稀世国宝。民谚有云：家有金银万贯，不及汝瓷一片。

除了汝瓷“天青釉”的难以仿制，历史还留给后世的研究者更多的谜题：五大名窑都是官窑，它们在宋代是如何更替和变迁的，其发展脉络尚不清晰。主要原因在于：直到20世纪后期，汝窑、汝州新窑器和北宋官窑的窑址，作为宋代陶瓷文化发展的三个重要节点，仍然未被发现。汝瓷，仿佛只是在历史的烟云中昙花一现，然后就永远走进亦真亦幻的传说中，沉睡不醒。800多年来一直没有人能破解这个谜团。1987年，汝瓷“天青釉”终于被仿制成功，而汝窑、汝州新窑器和北宋官窑遗址也相继被发现。历史终于为这段神话制造了一个圆满的结局。

 破解这一系列神话和谜题的人叫朱文立，今年63岁。 70年代末，在朱文立的带领下，仅用了3个月的时间，豆绿釉研制成功，虽说朱文立只是个高中毕业生，但是他勤奋好学，并将临汝瓷豆绿釉的研制过程写成了论文《汝瓷豆绿釉》发表在1980年的《瓷器》杂志上。文章发表后，得到了当时的轻工部科学研究院李国桢教授的重视。 

 1982年4月，第一届古陶瓷学术讨论会在河南巩义市召开。这是建国以来陶瓷学术界首次召开的较大型陶瓷学术会。朱文立知道一直指导他研究但是素未谋面的李国桢教授也来参加这次会议，特地将自己的两篇论文《汝瓷豆绿釉》和《汝瓷遗址踏勘》整理好。会上李国桢教授、古陶瓷学会会长冯先铭等学者，看到了由朱文立历时2年主持研究成功的“临汝窑天蓝釉”产品，对朱文立寄予了厚望，希望他能借汝州的天时地利加紧研究汝瓷“天青釉”，并努力寻找汝官窑的下落。他们希望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可以看到失传了几百年的汝官窑窑址和汝瓷“天青釉”神话的破解。遗憾的是，朱文立的恩师，中国古陶瓷学会会长、上海博物馆副馆长汪庆正研究员，致力于北宋官瓷研究40余年，于2005年10月22日因病辞世，没能看到张公巷官瓷重回人间。

1984年，为了使汝瓷“天青釉”再现于世，轻工部、河南省科委下达了以省轻工研究所龙头，以汝瓷一厂为基地联合进行汝瓷“天青釉”攻关的通知，并规定在3-5个月内完成任务。朱文立调了数十个配方，用各种窑火在小试验窑中试烧，结果均以失败而告终。到这时，朱文立才体会到“烧天青釉难，难似上青天”这句话的意味。 这时，清华大学杨根教授给朱文立寄来了一本《古代名窑资料汇编》的手抄本，他如饥似渴地读起来。在这部汇编中一段关于汝瓷的传说引起了朱文立的注意：

北宋年间，皇帝传旨要烧新瓷，此时正好雨过天晴，天边显示出一种非常神秘的青蓝色。于是，皇帝向汝瓷官下了一道圣旨：“雨过天晴云破出，者（这）般颜色做将来。”结果接连两任瓷器官都没烧出这种“天青色”，均被斩首。到第三任瓷器官接任后，连烧两窑，也未成功，回去后闷闷不乐。他的女儿当时7岁，问其原因，瓷器官说，我已烧两窑未成，再烧不好就要被斩首了。女儿问：“有何法可烧成？”答：“民间传说有活人入窑即可。但我作为瓷器官，怎忍心害百姓。”其女暗记心中，等烧到第三窑，乘父亲不备，一跃跳入窑中。顿时，窑器崩裂，光怪陆离，片瓦值千金。 这个民间的故事给了朱文立一个灵感。在5年将近2000个日日夜夜里，328次配方的调整，1500多次的失败之后，1987年4月，朱文立终于使断代800多年的汝官瓷“天青釉”重回人间。 历经一年多的总结测试，朱文立所烧汝瓷“天青色”于1988年7月通过了轻工业部和河南省科委组织的鉴定，各项物理、化学性能指标均接近宋代汝窑水平。

从800多年前的北宋到今天，代表中国陶瓷文明最高水平的汝瓷“天青釉”，在历史的迷雾中时隐时现，有多少为之奋斗一生的陶瓷艺人伴随着这种追寻过程抛却年华。朱文立的成功带有某种偶然性，因为直到今天，“天青釉”的出现仍然最多只能占到一窑百件瓷器中的10%；但是他的成功也有必然性，因为其中已经凝聚了多少代人的奋斗精神。        

 汝官窑“天青釉”的研制成功，为朱文立带来了极高的社会声誉。但这似乎没有使他心头背负的责任感有丝毫减弱。他开始继续在汝州城内寻找汝官窑遗址，开始了他探询汝瓷文明新的跋涉。今天的朱文立仍然安居于汝州城的一隅，继续进行着汝瓷的探索。他将生命融入了汝瓷的恢复和发展事业当中，其本人的业绩也将成为汝瓷史的新篇章。